“新加坡工人过得比猫还稳,因为牙被拔光了。”
凌晨一点,组屋楼下那间NTUC超市还在亮灯,穿荧光背心的建筑工掏出口袋里最后三张十块新币,换走两桶打折饼干。他月薪一千八,房租水电干掉一千,不敢生病,更不敢跟老板抬杠。隔壁工地来了新一批中国兄弟,合同里写着“干不满六年必须走人”,他们连抱怨的群都不敢建。
很多人第一次落地樟宜机场就被“富”吓住:天花板像银河,地板亮得能照镜子,过关小姐姐笑得比空姐还甜。可走出到达厅,接机口贴着一张A4纸:外籍劳工罢工,最高判一年。字小,却足够让人心里咯噔。
别误会,新加坡不是没钱给工人涨工资,它是把“闹”这件事提前埋了。1963年“冷藏行动”一夜抓走百来号工会领头人,左翼声音清场,人民行动党顺手把最大的工会联盟改名叫NTUC,总部大楼跟政府部长的办公楼挨着,电梯按键都共用。今天98%的工会会员都在这本户口本里,会费年年交,活动年年有,口号从“打倒剥削”改成“合作共赢”,听着像婚庆公司。
罢工?可以,先填表,再找劳工部盖章,最后让NTUC点头。三条关卡走下来,热血也凉了。2012年SMRT中国司机嫌宿舍太破、工资比马来同事低三成,集体请病假。三天后,带头的人被法庭判了六周监禁,其余打包回国。新闻出来,本地论坛点赞:扰乱秩序,该!
法律把“必要服务”列得比超市清单还细:水电、交通、医院、垃圾站、甚至监狱厨房,统统不许停。想抗议只能去指定公园角落,那块草地被铁丝网围着,外面是交警,里面是摄像,喊得太大声会被提醒“影响鸟类栖息”。
工人不爽,老板也喊冤。政府推出“低薪补贴”WIS,员工月薪低于四千新币,企业每加一次薪,财政部按比例塞钱,表面帮工人,钱却先打去公司账户。老板算盘一响:给老员工涨一百,政府再补八十,人力成本反而降了。工人口袋多几十块,投票时记得给现政府比心,双赢,只是赢的不是同一边。
新加坡人自己也清楚,真脏真累真危险的活,靠140万外籍劳工顶着。建筑业近三成,家政四分之一,流水线、港口、厨房后厨,全是临时护照。外劳分等级:马来裔能干到白头,孟加拉六年一到必须飞,中国司机最长也就六年,护照被锁在人力部系统里,老板点一下“取消”,机票自动生成。想投诉,先交五千新币保证金,官司没打完,人已经被送回机场。
有人把希望寄托在仲裁庭。流程听起来很贴心:免费、快速、不用律师。可仲裁官就是劳工部派出的公务员,裁决书最后一行写着“本决定为终局”。工人想上诉,得证明程序出错,比抓自己头发离地还难。曾经有位菲律宾厨师讨要加班费,公司甩出排班表,仲裁官瞄一眼就说“证据不足”。厨师当场哭了,眼泪把裁决书边角打湿,保安过来提醒“不要损坏国家文件”。
本地年轻人看得更透。大学毕业起薪三千五,扣掉公积金、房租、地铁月票,剩下一千多,买杯啤酒都要想想。2007年内部民调泄露:过半25岁年轻人想移民,理由排第一的是“生活太累”。可他们转头又投给执政党,因为反对党连组屋电梯坏了都找不到承包商。选票和拳头,总得按住一个。
政府算盘打得精:花不到GDP一个点的补贴,换来几乎零罢工记录;用外劳当减震垫,本地白领才能周末去滨海湾打卡无边泳池;把工会变成超市、保险、旅行社,工人天天刷NTUC卡买米买油,自然而然把“组织”当成“优惠”。整套系统像中央空调,温度调到22度,没人出汗,也没人醒来。
可机器也有发热的时候。65岁以上老人已占人口六分之一,2030年可能冲到四分之一。建筑工老了,洗碗工老了,连克拉码头卖啤酒的小姐姐也看见细纹。自动化来得比雨季还快,港口吊机改成遥控,仓库里来回跑的是机器人,低技能岗位一片片蒸发。外劳六年一轮换,不满像积水,越积越高。
去年后港一间宿舍爆确诊,三百孟加拉兄弟被整体迁去荒岛隔离。他们拍视频:十几人挤一间,WiFi信号像萤火虫,吃饭靠扔纸箱。视频上网三小时被下架,当事人被警告“损坏国家形象”。评论区最高赞留言:感恩政府快速反应。
故事讲到这里,你以为我要喊“起来”?别闹。新加坡工人真去示威,地铁马上停班,周边食客会先开口:别添乱,我上班迟到扣钱。恐惧早已分摊到每个人。
只是半夜的NTUC超市仍亮着灯,饼干桶空了一个又一个。牙拔了,胃还在,饿的时候,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想起,自己原本可以咬一口更大块的肉。
你说,当补贴也追不上房租,当机器人也抢走扫把,当六年变成“立即遣返”,下一个被冷藏的,会是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