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站在门口,听着屋内传来的笑语声,却感觉凉意顺着额头骤然流淌下来。
此时此刻,心绪纷乱不堪,我在原地伫立良久,才逐渐让自己平静下来。
不久之前,我还坐在办公室里劳作,群里行政发出消息,告诉我们去领取今年公司的中秋礼品盒。
公司这一年业绩突出,除了历年惯有的月饼礼盒和一箱水果,今年额外还配发了一箱大闸蟹。
因为咱们身处内陆,大闸蟹算是难得的珍馐,超市里买的个体偏小且价格高昂。
此次公司赠送的均是正宗阳澄湖大闸蟹,每只蟹的体积都比我的拳头大许多,并且都是活蹦乱跳的。
这样的好礼让我彻底丧失了工作的心思,处理完手上的事务后,拎着这箱大闸蟹准备打道回府,想与家人一同分享这份喜悦。
处心积虑想要保持螃蟹的新鲜,连地铁都不敢坐,果断打了一辆专车回家。
怀着满心欢喜,我提着大闸蟹走进屋,却迎来了他们迫不及待期待我消失的局面。
屋内几人依旧谈笑风生,公公却满脸担忧:“你确定那真的是谢妤吗?要是假的,我们岂不是白高兴了。”
婆婆的语气里露出铁般的自信:“我早上亲眼看见她离开,哪有假?你看我朋友圈别人发的,车牌号跟谢妤的完全一致。”
公公满是庆幸地说:“车头都被压得变形了,铁打的她也死定了。”
公公此话一出,脸上终于露出了高兴的神色:“死了就好,死了才好。”
可惜让他们如梦初醒,我依旧活蹦乱跳。
今天早上刚开车离开车库,就接到了丈夫曹磊的电话,他说他正乘电梯,让我等他一下。
我便顺路接了他,考虑到他公司比我的远,我便将车钥匙交给他让他下班后开车回家。
没想到正是这决定救了我的命。
这场死里逃生的惊喜还未褪去,新的巨大忧虑又如洪水般涌上心头。
车是曹磊开的,那么事故的受害者大概率是他。
我连忙打开手机,寻找关于车祸现场的视频。
距离事故发生不过三十分钟,视频已广为流传。
甚至在我们工作群里,也有不少人转发了各种无伤大雅的车祸片段。
屏幕中,一辆轿车倒扣在地,鲜血洒满周围,附近还有三辆汽车相撞,车头变形严重。
地上躺着一条不知身份的断腿,血迹斑斑,让人不寒而栗。
在严重受损的几辆车里,浑然不觉间我便确认那是我的车。
车内的驾驶者,无疑是我丈夫曹磊。
我和曹磊是大学时代的同窗好友,彼此自由地相爱,最终结婚顺理成章。
婚后与公婆的关系也算和谐相处。
可没想到表面熟悉的人,内心却暗藏杀机,我把他们当成亲人,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希望我消失。
我的满腔真情全都成了白费。
如今回想起来,能逃过这一劫,我站在这里,仿佛是老天在不忍,慢慢引导我揭开真相。
手机突然响起,我立刻接听,匆匆躲进旁边的楼梯间。
电话来自警察,催促我立刻赶往医院。
心头不由得一紧,我赶紧离开了小区。
能联系上我的,车里多半是曹磊。
毕竟我们是一对夫妻,几年的感情让我不免心存担忧。
可是很快我发现,这份牵挂竟然完全没必要。
放下东西后,我马上赶往医院。
车祸伤者众多,医院走廊塞满了焦急的家属。
确认我是曹磊的亲人后,警察面色凝重,低声让我节哀。
我的双腿一软,差点站不稳。
紧接着,他又问我副驾驶座上的年轻女子是否认识。
刚软下的双腿瞬间又硬得像铁。
拳头也陡然绷紧。
毕竟车是家里陪嫁的,曹磊偶尔会开,但我们默认副驾驶只能坐夫妻俩,偶尔有异性朋友都是坐后排。
如今副驾驶竟然多了一个女人,用脚趾头都猜到不对劲。
念及此处,我立即调出了车内的监控录像。
小区前不久出现盗车贼,把几辆车玻璃砸碎,我之前在网上买了个监控装进车里,没当回事没告诉曹磊,没想到如今派上了大用场。
打开录像,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漂亮的面孔。
我认识她。
曹磊前一阵子回来说,公司来了个实习生,是他同校同专业的学妹,领导让他负责带她。
好像名字叫刘雪。
接下来一段时间,曹磊几乎天天提她的名字,当我开始觉察异常时,他却安慰我说只是因为同校情谊,没有别的意思。
监控里,刘雪熟练地坐上副驾驶,拉下遮阳板开始补妆。
磊哥,这次转正名单里有我吗?她问道。
曹磊笑着答:“当然,要不你以为什么?”“太好了,谢谢磊哥!Mua!”刘雪兴奋地亲了一口曹磊的脸。
他也乐得心花怒放,开车时不顾一切地回头望她:“亲个脸就满足了?”下一秒,两人便在镜头前深深拥吻。
我关闭了监控,心头却意外地轻松了许多。
刚刚还沉浸在失去丈夫的痛苦中,这一刻却因为他的背叛而感觉释然,我反倒露出了笑容。
“我不认识她,她现在怎么样了?”
警察向我指了指病房的方向,我缓步走去。
“我不能做手术,我怀孕了,只能接受保守治疗!”
病房里,刘雪正在大声嚷嚷,声音充满怒气,看来身体情况并不严重。
我只是在门口简单看了一眼,便退了出来,对警察说:“这是我丈夫真正爱的人,她现在还怀着他的孩子,你们暂时不要把他死了的消息告诉她,我怕她承受不住。”
警察和病房里的护士听到这话后,纷纷露出同情的神色。
随后,我跟随警察一同去了太平间,看见了曹磊那破损不堪的遗体。
幸好他脸上的伤口不深,要不然我真的认不出来了。
“丈夫啊,你走得如此凄惨,黄泉路上可要慢点走。”我伏在他的尸身上哭泣,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确认死者身份后,警察把曹磊的随身物品交给了我,告诉我车祸的原因是前方一辆超速摩托车非法变道,后车来不及避让,直接撞了上去。
密封袋里,曹磊的手机静静地躺着,屏幕已经碎成蛛网状,但还能开机。
警方离开后,我一边联系殡仪馆,一边翻看他的手机。
打开微信,置顶的群聊名是“幸福一家人”。
群里竟只有三个人,分别是公婆和曹磊,没有我的名字。
婆婆将车祸的视频发到了群里,并@了曹磊。
“儿啊,谢妤是不是没了?你快看一下。”
公公说道:“真是天助我们,难怪我天天拜佛求神。”
公婆在群里被喜悦冲昏了头脑,疯狂@曹磊。
我急忙用他的账号回了一句:“是啊,真是幸运。”
群里立刻沸腾起来,我一面用曹磊的口吻回复信息,一边安排他的火化事宜。
不到一个小时,曹磊便从尸体变成了一盒骨灰。
我花钱给他买了一个不错的骨灰盒,毕竟以后还会用得上。
办完这些后,我又联系律师,开始逐步处理曹磊名下的资产,几乎彻夜未眠。
我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:“谢妤还有很多财产需要整理,这几天我不方便回复。”
婆婆马上回复:“好好好,这女人那么多钱,车子房子全都是我们的,那死鬼爹估计也不久了,等着全都是我们的。”
好嘛,这明显是自找苦吃,也不怕崩着咬断了牙。
我提着骨灰盒回到了我爸家,他一眼瞥见我手里的东西,差点吓得昏过去。
“这是什么?”他半信半疑地问。
我直接把盒子往地上一摔,又用脚狠狠地踩了踩,确认他今天吃过降压药后,才慢慢把事情说了出来。
“王八蛋!一家子都是混账东西!”
果然,我爸听完之后,立刻气得涨红了脸,脖子上的青筋暴起。
紧接着,他一把将我紧紧拥入怀中:“幸亏不是你,要是你没了,爸这辈子也活不下去了。”
我轻拍他的背:“别担心,你女儿命硬着呢。”
公婆现在还不知道死的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,其实我还准备给他们来个惊喜呢。
我把计划跟爸说清楚了,既然在公婆眼里我是“死”了的,那我只能隐藏身份上,出头的就只能是我爸。
第二天清早,我爸身穿一身素黑,径直去了公婆家。
一进门,他泪眼朦胧地盯着公婆:“亲家啊!”
公婆也马上入戏:“亲家,节哀顺变。”
三个人各怀鬼胎地坐在屋里,我爸没有废话,直接切入正题。
“孩子没了,咱这些老骨头,白发人送黑发人,还是让他好好地走一遭吧。”
“没错没错,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,孩子走得匆忙,亲戚朋友还没来得及通知。”
公婆不停地点头,毕竟他们还想着收礼金呢。
“那我这回去找个大师算算,看看哪天好办葬礼,孩子生前就是喜欢热闹,必须多请些人来。”
婆婆脸色一变,露出难以接纳的神色:“这办个葬礼要花不少钱,这钱……”
该死的老太太,想敛礼金却又不愿掏钱,吃相真难看,真不怕被撑死。
爸的脸色顿时冷下来:“我这孤老头子,口袋里可没几个钱,亲家二位既然有退休金,难不成连这点都拿不出来?”
公公婆婆对视一眼,全然无语。
我爸深吸一口气:“孩子的赔偿款呢?只能用这笔钱来办事了。”
说起这赔偿款,公婆俩眼睛顿时亮得发光,开心得忘记了车祸赔偿这回事。
“你说得对,我们现在就去派出所问问,为啥还没拿到赔偿款,好好一个孩子人没了,得讨个公道才行!”
婆婆站起身来,眼神坚定得从未有过。
三人连忙赶到公安局,准备讨个说法。
这全在我早就算计之中,昨天警察通知我要今天去跟肇事者谈赔偿。
不过他们也劝我别抱太大希望,因为事故波及的人太多,肇事者只有一个,而且他也死了,他家属恐怕不会赔钱。
既然如此,赔偿的事情就不必放在心上了,反倒应该感谢他帮我清除了那个负心的人。
三人很快抵达了派出所,只是他们来的较晚,此时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伤者家属。
这场车祸共夺去了三条生命,还有几人伤势严重,刘雪是情况最轻的一个。
家属们静静地坐在椅子上,眼眶红肿,有的不断低声哭泣,与此刻怒气冲天的三人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“警察同志,我儿媳妇丧命了,能赔偿多少?”婆婆的声音洪亮而坚定。
警察愣住了,但世上形形色色之人,他也见得多,只得答道:“赔偿方案还没确定,因为肇事者当场身亡,他家属配合度也很低。”
不远处,一位中年妇女脸上泪痕斑斑,却神情凶狠,恶狠狠地盯着旁人:“我儿子也死了!谁来赔偿我儿子的命!”
“你们全都给我记住!我儿子死得这么惨,你们都逃不了惩罚!”
周围的人愤怒地瞪着她,但由于身处警察局,没人敢动手。
“你儿子无证驾驶,还超速,他死了是自找的!他害死了这么多人,下辈子只能受报应!”
“我女儿今年正要高考,现在还躺在ICU,你拿什么来赔?”
众人七嘴八舌地攻击那中年妇女,她虽然气势弱了些,却依旧倔强抬头称:“活该!那都是他们命不好,我儿子是全家的宝,你怎能拿什么公平比较?”
“不就是要钱吗?你们有种就把我抓去卖器官,没钱赔,命也只有一条!”
肇事者家只派了她一人前来,显然是打算赖着不赔到底。
这个女人很强势,可她却碰上了我的婆婆。
婆婆大步走过去,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。
“呸!你儿子死得活该!我儿媳妇是上班族,一个月工资好几万,你就算是去卖身也得赔钱!”
公公也走上前,抓住她的衣领怒斥:“马上赔钱!别想逃避,否则我天天去你家闹!”
那女人被扇了两巴掌,立刻倒地痛哭喊道:“杀人了!谁来管管啊!你们快把我带走!一命抵一命!”
大厅里一片混乱,有个人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挥拳打人,其他人忍无可忍,纷纷涌上去对她拳脚相加。
警察迅速赶来,努力将他们分隔开来,这群人围攻她一个,中年妇女被摁倒在地,嘴角鲜血直流。
“有人杀人了!我要报警!我要控告她们!”
这里是警察局,警察就在她眼前。
公婆根本不放在心上,满脸不屑地说:“哼,你儿子害死了我儿媳妇,你倒先来告状了!”
我站在人群外,目睹全程,那女人被打时始终没有还手,而且头顶正好有监控摄像头,这给她留下了机会。
公婆见拿不到钱,扬脚就要离开,结果被警察挡了下来。
责任落在他们头上,他们是最先动手的,中年女人死死赖着他们,不让走。
可能他们自己也不明白,明明是受害者,却最终要赔钱。
两记耳光,赔了一万块,结果两个人不仅没拿到钱,还赔进去一笔。
走出警局时,心情沮丧到了极点。
我爸全程围观,付钱时从裤兜掏出一个塑料袋,慢慢打开,里面整齐叠着一把皱巴巴的纸币,还有几个一毛的零钱。
“亲家,我就只有这些钱了,您别嫌弃。”
公婆脸色阴沉,仿佛死了儿子一般难看。
我站在后面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。
婆婆听到声音,回头看了过来。
我赶紧躲进旁边的奶茶店里。
“赶紧回家吧,真是太倒霉了。”公公不耐烦地催促。
“我刚好好像听见谢妤的声音了?”
公公翻了个白眼:“你疯了吧!谢妤没了,哪来的声音。”
“是啊亲家,你是不是太想念小妤了,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商量后事,把她处理了。”
我爸也接话劝道:“对,我们赶紧走吧,葬礼得尽快办,不要耽误。”
今天赔了1万块,日后必须把钱追讨回来。
他们很快选定了一个吉利的日子,通知亲朋好友来参加葬礼。
我用曹磊的手机拍下骨灰盒的照片,发到了他们的群里,称到时会带着骨灰回来。
现在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处理。
刘雪伤情大致痊愈,即将出院,我查看了车内监控,曹磊为了她舍命相护,扑到她身前挡下危险,让她和腹中的孩子得以幸存。
我请人帮忙调查她的状况,发现她父母健在,家庭和睦,学历也不错,这样一个女孩怎么会想要破坏别人家庭呢。
因为我事先打过招呼,她还没知道曹磊已经去世,给他发了不少信息。
我用曹磊的微信给她发消息,约她见面。
第二天我提前到了约定地点,刘雪一进门便看到我,脸色顿时阴沉下来。
她径直在我对面落座,开门见山地问道:“曹磊在哪里?”
我淡淡一笑回应:“别着急,你迟早会碰见他的,但我还有些问题想要跟你聊聊。”
起初我以为可能是曹磊骗了她,让她无奈背上小三的名声,可现在看来,我之前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。
不过,我依然决定给她一次机会。
“你跟曹磊交往,是因为他用转正来威胁你吗?”
现如今找工作实属不易,走弯路我也能体谅。
没想到刘雪却轻笑出声:“大姐,你多虑了,我们之间纯粹是爱情,我爱他,他也爱我。”
“可他明明已经有妻室了,你不介意吗?”
“这又算什么,真正不被爱的才是小三。
磊哥答应我的,马上就会跟你离婚的。”
望着她那得意洋洋的神情,我竟不知该怎么劝慰她。
“大姐,反正我现在怀了他的孩子,你要是想体面一些,就乖乖让位吧,我会让曹磊多给你分点财产的。”
我冷笑道:“真爱你的话,曹磊被我发现后,怎么连个消息都不敢发给你呢?看来爱情经不住考验。”
“肯定是你把他藏起来了,磊哥不会不理我的,别想拆散我们,他到底在哪儿?!”
我发了个地址:“过几天过来这儿,你就能见到你的磊哥了。”
刘雪没多耽搁,很快就离开了,我本想网开一面,可既然她主动靠近,那我也不会手软。
不久,就是葬礼那天,公婆请来了许多亲戚,灵堂布置得相当隆重。
婆婆收的礼金是一大笔,本想露出笑脸,却只能装作悲伤难过。
我爸挑选了一张我最美的照片,配上黑白滤镜,摆在最显眼的位置。
旁边圈着不少花圈,屋内播放着哀伤的音乐,听来让人心酸欲泣。
“阿姨,嫂子真的没了?为什么只有照片,尸体呢?”曹磊表弟在灵堂里转了一圈,忍不住问。
婆婆抹去并不存在的泪珠:“最近死人太多,火化得排长队,你哥说骨灰过会儿马上会送来。”
“啊?就这样草草火化?会不会太着急了点?”
“你不知道,尸体都破碎了,只能赶紧烧了。”
屋里的人渐渐都到齐了,可“我”的骨灰迟迟没有摆放好。
亲戚中,有个跟我关系尚且不错的妹妹疑惑地说道: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连骨灰都没有,咱们难道是对着空气办丧事?”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,大家的耐心也快耗尽了:“对啊,我们到底要等多久?难不成人根本没死?”
婆婆脸色焦急,不断在群里催促:“儿子,骨灰到了吗?”
我回复她:“马上就来,你们先开始吧。”收到了回复,婆婆立刻招呼主持人登台。
“感谢大家今天前来参加谢妤女士的告别仪式,请全体起立默哀。”
现场的人纷纷垂下头,接下来的环节是生平回顾,我爸主动提出把我这些年门口的照片剪辑成视频,在灵堂播放,于是很快两边就架起了两个投影屏幕。
“磊哥,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婚啊?”
“小妖精,我早就不怕那个老女人了,只要你怀孕,我马上回家离婚。”
“磊哥,你真贴心。”
灵堂里顿时响起了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,所有人惊讶地睁大眼睛望过去。
公婆也傻住了,本来是要播放我的生平事迹,怎么却成了儿子车震的录像。
这个合集我花了好几天剪辑,里面还有更劲爆的内容。
“磊哥,我今晚买了一件超性感的睡衣,晚上穿给你看。”
“等不及了,赶紧亲我一下。”
画面中,曹磊一手掌握方向盘,另一只手搂住刘雪的脖子,吻了上去。
“砰!”车尾一声巨响传来。
“小雪小心!”曹磊猛地扑向刘雪,屏幕瞬间变黑,只听见一阵撞击声,灵堂陷入死一般的静默。
观看视频的人们也沉默无语,震惊得说不出话。
“北风那个吹,雪花那个飘——”
灵堂外传来歌声,打破了一片死寂。
众人随声望去,我抱着骨灰盒,身穿一袭白衣走了进来。
“老公啊!你死得太惨了!”我大声喊出。
公婆愣在那里,脸色忽红忽白,忽白忽紫,宛如被搅乱的调色盘。
“谢,谢妤……你还活着,竟然活着。”
婆婆如见了鬼般,连话都说不利索。
我走上前去,拉住她的手,可能是灵堂阴气沉重,我的手冰凉,触碰到她的瞬间,她惊恐地跳开。
“鬼啊!快走开!别碰我!”
我满脸悲伤:“妈,是我,我还活着。”
随后我转头看向公公:“爸,您看着,我没死。”
公公愣了几秒,随即看向我手里的骨灰盒:“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?”
“是曹磊,刚刚视频里面你们不都看到了吗?曹磊出了车祸,已经没了。”
我的话如一记惊雷,震得现场所有人目瞪口呆。
“不可能!我儿子绝不会死,你拿个破盒子来骗我!”婆婆怒吼。
“妈,视频你们都看到了,我怎么会骗你?曹磊真死了。”
周围的亲戚终于明白事态:“司机是曹磊,结果车祸身亡,但他们误以为司机是谢妤,所以弄错了对象。”
“天哪,这一家人真是荒唐,连谁死了都没弄清楚就急着办丧事。”
“视频里那个女人难道不是谢妤吗?我的天,曹磊居然在外面乱搞,结果害死了自己。”
我只能说他活该,开车的时候都忍不住想亲那个狐狸精,撞死活该。
听着亲戚们冷嘲热讽,婆婆仍然无法接受现实,眼神像毒蛇一般盯着我:“都是你害死了我儿子!”
“你这个贱人,我非杀了你不可!要陪我的儿子一起下地狱!”
婆婆一边骂着,一边扑向我,我站着不动,等她冲到跟前,举起手的时候,立刻用骨灰盒挡在面前。
“砰——”
婆婆没来得及收手,骨灰盒被她击翻,骨灰散落一地。
我连忙后退两步,生怕这些东西染到自己身上。
可是婆婆头上却被撒了一身骨灰,甚至有几块小骨渣粘在头发上。
“我的儿呀!”婆婆尖叫着,气喘吁吁,身体摇晃着往后倒去。
公公连忙走过去,稳稳扶住她。
“娶了你这种女人,我们家真是倒霉透顶!”
这时候,人群中看热闹的我爸走过来:“我女儿嫁的那个渣男儿子,才是我们家的不幸!你儿子死了,是老天爷看不下去,把他接走!”
“冤有头债有主,我女儿不过是受害者,为什么不去找那个小三?害死你儿子的根源就是她!”
话音刚落,灵堂外走进来一个人。
“曹磊,磊哥,你在吗?”
刘雪的到来正巧,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,自觉让开一条路。
她第一眼就看到灵堂里的我的照片,随即又注意到我本人。
“谢妤你没事吧?自己给自己办葬礼,脑子被刺激坏了吗?”
婆婆认出刘雪那张脸,虽然只在视频里见过,但这一辈子都难以忘记。
“狐狸精!害死我儿子!我要你的命!”
她挣脱公公的怀抱,快步冲过去。
一把扯住刘雪的头发,另一只手抽了她几个响亮的大嘴巴。
“贱人!和你害死我儿子,我一定杀了你!”
婆婆此时如同疯魔,拼尽全力拳打脚踢。
“别打了,别打了,放开我!救命啊!”
刘雪孤立无援,不堪一击,瘫倒在地,拼命求救。
可屋里所有人都装作旁观者,没有一人愿意上前帮忙。
“救命啊!我肚子好疼,别打了!”
刘雪抱着肚子痛苦地蜷缩在地,滚动着。
婆婆怒不可遏地咆哮道:“你这贱女人别演了!年纪轻轻,干嘛不好偏偏要来勾引我儿子!活该!害死我儿子,你就等着赔命吧!”
“我怀孕了!我真的怀了曹磊的孩子,我肚子痛得厉害!”
听到刘雪说怀孕了,婆婆依然满脸不信:“哼,别想骗我,这回你跑不了!”
“我真的怀上了!曹磊也知道,你们说曹磊在哪儿?”
我适时地接话:“曹磊已经死了,是为了救你才牺牲的。”
说完,大屏幕又开始播放那场车祸的视频,当时刘雪也晕了过去,对真实情况一无所知,现在看到这画面,顿时绝望到了极点。
“大姨,她好像真怀了,地上怎么还有血迹!”
婆婆这时才注意到地上的鲜红痕迹,嘴唇微微颤抖:“你真的怀了?”
“真的,是曹磊的孩子!”
如今曹磊已经去世,刘雪肚子里的孩子成了家里的最后希望,公公婆婆不敢迟疑,急着要送她去医院。
可刚出门,就被亲戚们堵住了。
“你儿媳根本没死,你得把礼金还给我!”
“没错!赶紧还钱,你这是故意骗钱,假装葬礼?”
当天来的人不少,为了讨要礼金,婆婆甚至把几十年不联系的老同学都叫来了,本是老死不相往来的,现在给了礼金却吵着要回,闹出乌龙局面。
一边是刘雪痛得哀嚎,一边是众人堵着门索要红包。
公公思索后,只好选择退还红包,孙子没了,那钱也只能还。
然而当初动手的狠劲,此刻却满是懊悔。
刘雪送进医院后,孩子早已流失。
听到这个消息,我终于松了口气,随即把刘雪被别人当成小三的事情告诉了她的父母。
她父母毫不犹豫赶到医院接走了她,同时不断地向我道歉。
曹磊最后的血脉没了,竟然是被自己的亲人亲手毁掉,公公婆婆一时间仿佛老了十岁。
可是,这事情还没结束,第二天我带着人上门了。
“这里所有的东西,全部扔出去,我一个都不要留。”
“这些照片统统烧掉,我再也不想看到他的影子。”
公婆一脸茫然地看着我,赶忙上前阻止:“你干什么?这些都是我儿子的东西!放下!放开!”
“叔叔阿姨,我提前跟你们说清楚,这房子的首付是我爸给的,房贷也是我还的,现在曹磊去世,
婚姻关系已经解除,你们不再有资格住在我的房子里,我给你们一天时间搬走,否则我会依法采取强制措施。”
婆婆还以为我只是在跟她开玩笑:“强制手段?你倒是试试敢不敢强制我?”
我也没跟她多废话,一把火将曹磊所有的照片统统烧得干干净净,一张不留。
“你们要是乖乖地搬出去,我会考虑把他的遗物还给你们,而不是随便扔进垃圾堆。
曹磊的骨灰现在都没了,要是连衣冠冢里一件衣服都没有,那不就真成孤魂野鬼了吗。”
我笑得极为嚣张,这一对老家伙,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。
公公咬紧牙关说:“把曹磊的东西交给我们,我们就搬走!”
不一会儿,屋子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,公公婆婆也离开了。
这房子现在看着就让人心烦,也不打算继续住下去了,马上在网上挂出了出租信息。
公婆没地方住,却又不愿回老家,干脆天天赖在我家门口,想用无赖手段夺回房子。
这套三室一厅的房子,我直接租给了三个人,一个是纹着花臂的大哥,一个是体育专业的男生,还有一个阴郁沉默的社畜。
因为这两个老家伙惹出来的麻烦,我干脆免了他们的押金和水电费。
三个人刚搬进来的第一天,才刚过早上七点,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,毫无悬念,是我那讨厌的公公婆婆。
他们两人一大早就带来了整整一天的食物,盘踞在门外,隔了十分钟就敲一次门,连敲一整天。
如果有邻居好奇出来围观,他们马上开始诉苦:“我们儿子已经死了,儿媳妇不理我们,现在竟然想赶我们走,这分明是逼死我们两个老骨头啊。”
听到他们的哭诉,邻居们纷纷对我指责起来,但我根本不在房子里,都是花臂大哥告诉我的情况。
我告诉他,我和这对老家伙彻底断绝关系了,他们想干什么就随他们去。
花臂大哥立马冲到门外,对着邻居们怒吼:“他儿子跟别的女人在车内乱搞,结果出了车祸死了,这房子本来就是儿媳妇的,他们还想霸占,真是天理难容。”
“快给我滚,要不我叫兄弟们来收拾你!还要把你儿子玩女人的照片贴满整个小区!”
花臂大哥冲着公公安示他手臂上的一条龙纹身,如同扔小鸡仔般把他扔了出去。
婆婆见事态对峙不下,连忙软了口气:“大哥,我们真没别的选择了,咱俩都上了年纪,身上没多少钱了,实在没地方可去啊。”
体育生男大学弟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:“哪里没地方去?你倒是可以去死啊。”
阴郁的社畜倒提了个主意:“你儿子都亡了,不是有赔偿金吗?理论上那笔赔偿应该也分你们一份的。”
两人相视了一下,想起之前上门要钱时吃了亏,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。
体育生一脸轻松地说道:“没错,你们得把这份不要脸的劲儿用在那个肇事者身上,肯定能拿到钱。
那笔赔偿和房子不同,那是你儿子用生命换来的,理所当然该拿。”
三人你一句我一句,两个老人也觉得有理,马上收拾好东西,准备去讨赔偿了。
他们先跑去警察局,查到了肇事者的住址,随后便上门寻找。
到了门口才发现,肇事者家里条件也不宽裕,而且还是个未成年,那辆肇事的摩托车是他偷来的,价值十几万,车主已经发了律师函,要求他们赔偿。
当天那个中年女人在警察局的疯狂表现,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那时公婆赔了两万块,她却把钱拿去为儿子买了墓地,自己身上一分钱没花。
她冷冷地对那两个老人说:“我没钱!你们看我身上的器官哪里能值钱,自己去吧。”两个人无奈地听着。
公婆没打算轻易放过她,态度坚决:“你不肯出钱没关系,时间久了,我们有的是耐心。”
于是他们不仅用喇叭大肆向邻居传扬儿子的事迹,还整日制造噪音,甚至在门口泼上油漆,简直是恶劣至极。
他们以为自己能任意欺辱,却不知兔子急了也会反扑。
一天正当两人拉着横幅站在门口时,中年女人打开门,面无表情地说道:“你们想要钱?进来,我给你们。”
两位老人满心欢喜地跟着进门,却一点也没想到,迎接他们的不是钞票,而是死亡的降临。
这几天她彻夜难眠,食不下咽,忍耐已到了极限。
关门后,她让他们先坐着,自己去厨房泡茶。
等她回来的时候,手里悄无声息地多了一把刀。
过了大半个月,警察才找上门来,因为屋内的气味实在难闻到极点,邻居们忍无可忍才会报警。
房间里凌乱地躺着三具尸体。
其中两个是我的公婆,剩下的那具则是行凶者。
自从她的儿子去世后,她的生存意志早已消散,公婆每天来纠缠,让她活得愈发痛苦,最终决定将他们全部带走。
她在杀掉那两人之后,选择了自我了断。
我对警察说,我已经跟他们毫无关系,尸体的处理方式随他们便,无须再通知我。
如今,这一家三口终于能在地下团圆,我也算替他们做了件了断的事。
希望来生他们能学会善良,天天想着让别人遭难,最终不过是自取灭亡。